其實有很多時候來到此刻,不是為了來放下的,而是為了來提綱挈領。
在這樣一個沒人能入侵干擾的泡泡裡,我總是可以在裡頭摩擦自己的海馬迴,海馬迴是一個好東西喔,只要無法被GPS定位的一切行為,都可以無限量地折疊在裡頭,它同時也是一棵補蠅草,有一種強大的欲望想要消化你以前的手指頭,所以那些被對折到像頁岩的記憶,也會被摸透每一頁次的縫隙,然後被跳頻編碼成一種關連性資料庫,你從眼睛往內看,它像是混沌不明被勾芡過的膠狀物,但是你從它裡頭往外看,它可清楚得到連阿米巴變形蟲,都會知道它自己為什麼扭曲成現在這個樣子。
有一種擬態叫作負咎,大概是你以前推開了原來是深愛著你的草履蟲,所蜷縮出來的形狀,以後你再也不敢想起推開它時的姿勢,甚至聯想到當時你居然使用上了十牛頓的力氣,明明只要用一縷煙的長度好好地道別的。
這樣捲曲的姿勢需要用更多卡路里來維持著腰與髖關節的形狀,同時也要提供更多的能量進行呼吸,來作為複製另一隻阿米巴負咎蟲的準備。
準分裂是勢在必行的,太極愧疚蟲分裂成兩儀愧疚蟲,兩儀生四隻大象愧咎蟲,四象生八卦,依此類推,等到海馬迴長滿了一模一樣的,身驅瘦小無力的阿米巴變形蟲,然後海馬迴就被統一成一本每一個夜晚都一樣長的書。
此後,無論你走在路上,坐在椅子上,泡在福馬林裡,吃彩色的蘑菇,被人推下橋,沒事在半夜去挖開路邊的人孔,看低等人類煙火表演,或是跟人在哈啦的中間半秒不見的時候,躲進廁所想要放下的那一瞬間,你都會想到那隻草履蟲,現在是不是還在受傷,還能不能在稻草梗第三吋的地方躲得很好。
但是你有時還真的需要這種阿米巴,因為它們相當程度地讓你覺得你還有傷害人的能力,就如同還有愛人的能力一樣,在一種像旋轉木馬式的飛梭旋鈕上,無論順時針或是逆著風,都讓你感覺存在,你仍然是活著的,不是仿生人。
只要是活著,不好也沒有關係,那本來就是人生最純潔,可以留下來的部份,它錯了一次,再也對不回來的那種眼淚,真美,足以對抗一次性的悲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