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女兒用透明的塑膠罐子抓到一隻蚊子,她觀察了一陣子之後忍不住對我說,拔你看蚊子長得有沒有很漂亮,牠把兩隻腳翹起來的姿勢真好看。
這不過是一隻普通的蚊子,並沒有穿著丁字褲與一雙高根鞋啊,把拔的審美觀念果然跟小女孩的不一樣,但是不可以把失望的原因說出來,因為我可不想被她白眼,曝露出我暗黑心靈的那一面。
我 突然想到我剛下載的幾個驅蚊APP,接著拿起我的手機測試一下,聽說蚊子怕17KHz的聲音,結果沒有一個APP能對牠起反應,這令我有點失望,我想女兒 一定抓到了一隻耳聾的男蚊子,這過程中女兒不斷尖叫,因為她聽見了刺耳的聲音,而我什麼也沒聽到,我想隨著年紀增長,我已經變成一隻更耳聰的老蝙蝠了。
女 兒的世界一定跟我不同,她聽得見17KHz的聲音,難怪她音感總是特別的好。有一次我請了調音師來家裡調整鋼琴,她回家一試就說鋼琴有新的靈魂了,那些路 上的洞被填滿修好了,它的肩膀硬起來了。她可以聽任何一首鋼琴音樂,就能好好的彈出九成來,她總是問我,拔妳能聽出來這首曲子裡頭有秘密嗎?這音樂裡頭藏 了一把小提琴,大提琴好像很愛她,一直讓出座位給她,讓她多說一點話。
我是聽不出來的,我通常只聽到了像一群衣服在洗衣機裡糾纏摩擦的聲音,有些衣服特別響亮,因為有一枚無辜的銅板放在口袋,它的一生第一次遇到有人比它更為無辜,而感到淒涼。
最 後蚊子還是被女兒堅持放到窗外放生了,我來不及下載大悲咒給牠聽,昨晚的夜空特別清朗,牠會找到牠的女蚊子然後在某個月光照不到的水溝裡生出很多小蚊子 吧,一隻沒有機會覺醒的蚊子,也許幾天之後就會死去,會有一種17KHz的聲音,引導著牠進去那個中陰身的房間蹲著等待重生吧。
女兒會一直彈鋼琴給牠們聽,窗外的冷風會慢慢熱了起來,夏天就快來了,而我損失的聽覺卻再也縫不回來了,幸好我們還養了一隻狗,牠的耳朵照亮的地方,必有蚊子的陰影,下一次,就讓我跟我女兒一起,再一次練習那小小的善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