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玉山登頂前的風口這裡坐了一小時,因為越過好幾團商業團,一個人走的太快了還沒天明,明明我刻意延後商業團半小時出發。上頭預測風大又冷又黑,攻頂沒有意義。在這裡一個小時,四周全黑,氣溫應該是一兩度,我開著頭燈,四周飄浮的的山嵐水氣被頭燈的光照亮,每一顆水分子都被按摩著,我想起夜攻奇萊南峰也是這樣,這種被空中的潮水經過的感覺非常神祕,因為過去的經驗,我準備了保溫壺,喝著熱咖啡,也邊按摩我的腳,怕膝蓋受寒。看向左邊的深谷,偶而也會把頭燈關起來,像一個燈塔,四周的黑暗使我更明亮了,這世界由我決定是否存在,或是存在多久的感覺,使我像一個神。
當時一點都不害怕,往下看是零星的山友頭上的燈光一閃一閃的,而接近山頂的那頭,也有燈光在交織,只有我一個人在中間等待,心裡一直在想,我應該害怕嗎,我終於來到這裡,只剩三百公尺就能完成我兩個夢想(帶我剛出版的詩集登上玉山),會不會太簡單了些,而我應該害怕嗎。
有一個看起來七十幾的伯伯爬到了我這裡,雲豹登山隊的山地嚮導正在幫忙,一步一步告訴他應該怎麼落腳才安全,我偷聽到那個全身發光的伯伯,心中的興奮之情,登上玉山是他五十年來的願望,而我的願望一比下去就顯得太渺小了,他們就慢慢消失在風口後的黑暗了。
後來才知道這裡附近,應該就是隔天摔死的女山友的地方,有一顆過於圓滑的石頭要了她的命,旁邊那些幽幽暗暗的深谷,到底有多少地縛靈在下頭游蕩回不了家,而這深谷,還能容納多少失足落下的靈魂,我當時用頭燈探入的深谷中,有多少沒有表情的他們曾經看著我,需要我們來幫助他們回家,而我居然沒有看見。
山應該是要被敬畏的,我們從來就沒有真正登頂過,登頂的都是我們的心,帶有尊敬與悲憫的心。
#70歲的阿北也在圓夢那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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