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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千簷萬雨2004

20041231-一個下午

昆山是一個貧瘠的地方,缺乏一切能引起的好感,尤其是下午在宿舍看完了「斷臂山」,一個人騎著破腳踏車開始探險之後。

我們的宿舍出口叫作「北門」,顧名思義,就是北邊,那種太陽升起或是西沉都不會經過的東西,如果往西邊一路騎去可以到達蘇州,往東騎去可以到達上海,往南到周庄,往北就不用想了,那是一個面積很大的煉油場,我肯定穿不過去,沒有人會願意在這個美好的下午吸進太多的油氣而擔心爆炸,我選擇了往東的方向,很久以前聽說東邊是鄉下地方,我自私地以為我能夠看到一片果園,裡頭種滿了蕩山梨,我可以看到小小長長的、無人認領著的運河,旁邊會有很多的柳樹,還有很多的魚池子,它們正在泛著藍色的油光,還有一群很破舊的農村,一個很典型、很認真活著的江南,想起來就夠令人興奮了。

這八年來,我從來都沒有到過這兒的鄉下,大部份是開車經過,但是你知道,沒有一個電子工程師願意跟一個隱姓埋名的詩人探險,他們這個時候大部份不是在小姐的民房裡,為了要不要多給一百元人民幣而天人交戰,就是已經天人交戰之後,回到宿舍正把那個粗心的傢伙用力刷乾淨。沒有人會願意跟我去一個明亮的農村探險,那兒的姑娘不是粉紅色的,那兒的姑娘又黑又醜又髒。

三點五十分的時候,北方還是好好地在那裡蹲著,我沒有帶任何指南針與GPS,事實上只有在創作新詩的時候才會用上GPS,我太常在創作時迷失了方向。我想我在夕陽落下以前一定會回來,因為夕陽是每一隻辛苦的麻雀休息的信號,是每一隻蟲子慶祝倖存的指南車,也是每一座路燈說早安的良機。我帶著錢包、SONY Cyber Shot W7相機,很興奮地騎著那一台別人交接給我的破腳踏車。

我第二次騎這一台破腳踏車出去,第一次是在半夜十一點,我騎到同豐橋上去看水波粼粼的夜景,並準備測試我相機光圈的能耐,究竟可以睜開眼睛多久,像潛水一樣,在深夜寬三百米的風中,能抓住多少顆星星。而這一次,我決定去拍夕陽,從像梳子一樣搖曳的柳樹裡拍,還有從蜻蜓的一雙眼睛裡拍,拍梳子掉下去著火的樣子,拍建築物被火球吃掉的樣子,還有拍那些黃色的光在村姑上頭無力的樣子,所以我必需當下就決定出發,不然趕不上地球散步的速度。

其實中午過後還是挺熱的,不過我還是穿著破牛仔褲,一件綠色的T-shirt,腰間掛著相機,往東出發。那一台破腳踏車,每轉一圈,腳踏板的金屬就會跟齒輪擋板相碰,發出「摳我吧」的聲音,還記得第一次騎出去那次,因為「摳我吧」的聲音實在是太誇張了,我路經一間台商工廠前,硬生生地把一塊路邊的水泥塊拔起來當成榔頭,想「喬好」它的下巴,叫它別再要我摳它了,我把腳踏車躺平在路上,你能想像山頂洞人高高拿起大石頭,要敲碎一隻鹿的頭顱的樣子嗎?是的,就是這個樣子。那一隻鹿最後的頭沒有破掉,而是另一隻腳也跟著脫臼了,結果現在變成每騎一圈,就有兩次的「摳我吧」的聲音出現,我不太記得那個夜晚我被摳了幾次,但是我記得我在大馬路上拖著一串鐵罐頭「摳我吧摳我吧摳我吧」,在凌晨一點中回到了安靜的宿舍。

現在是一個大白天,腳踏車仍然發出那種讓路人多看一眼的聲音,我是何許人也,我怎麼會理會那些「阿拉仔」的眼光,我現在的名字改成「天行健」,並自強不息的騎到了往東大約一公里的地方。騎的一路上都是工廠,左邊大約五百公尺處很顯然有一條運河,有一整排針葉樹,我突然記得兩年前的那場大雪,整個昆山、上海、蘇州與南京,籠罩在一片白色的夢裡,雪是這樣子的,對一切原本醜陋的東西,都讓它失去了醜陋的興趣,對原本美麗的東西,都讓它失去了美麗的念頭。雪其實可以更奇特一點,它讓那些針葉樹感覺那是它們先前失去的葉子,連冷空氣都可以如此地感動,並悍衛著它們落下的心情。那一排現在正在羅列的針葉林,好像是前年下雪,我在清晨八點離開這裡,前往浦東機場時所拍攝到的樹林。

20020331-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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