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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越牆蔓藤

越牆集

         
1
躍過牆去你將看見到處遊蕩而餓死的自由, 在牆內你只需要我對你緊緊束縛的愛,以我的吻作為交換自由的 條件。

2
別讓我輕易地攀牆而逃,我的每一步都有目的,我的輕率的行動是為了讓妳發現,我不小心踢落的石子是 留下的線索,如果我墜牆落下而受傷,也是為了一種仰臥在你懷裡的詭計。

3
天空走不出去這片牆界,就連秋天也被關進來了,高大的梧桐樹在準備,把黃昏的月亮一起掃進來,這片牆 只有兩扇窗,一閃一閃的寂莫飄鳥的限阱。

4
牆外有滴鐘,牆內有耳朵,牆上有人把貓趕出牆界,尖銳的叫聲喊出雨的墜落,而雨滴落在耳中,聲如洪鐘 滴滴又答答。

5
我在妳的牆外忽隱忽現,用我僅存的唇來探索所有牆內的可能,我知道總有些破綻會顯露於牆上的縫隙,等 著迎接妳的舌正在探索的我的溫柔的抵觸,或是妳的眼睛如陽光般突兀的窺望。

6
我們之間的牆是透明而堅軔如處女膜的網,只有你的愛才能鍬開眼睛的禁忌。

7
你望著藍天,渴望天能給妳什麼?而我望著妳,卻渴望你能給我滿滿的愛;至少憂鬱的繩不至於將我緊緊捆鎖 ,當我的企盼聚了焦燃燒之前。

8
總是有那麼一道無法跨越的牆,將我們相擁的心變成飛鳥的兩翼,雖分飛而又緊緊結合,雖相擁卻又急於告別。

9
我是海邊橫行無阻的招潮蟹,揮著一把愛情的利刃,把你無心召喚而來,又狠心棄之而去。

10
你是蔓沿著牆邊的春色,我是傾斜的夏之雨季,當路樹出現烽火的顏色,我將自燃夢見雪花,在你春牙啃食水 牆外秋楓的零落前,有人倚牆心碎時。

11
我的髮絲是你勤於梳洗的流瀑,如果你停止了浪花的採集,我將是一泓等待乾涸的死溪;我的手心裡有你不擅於 墜入的情網,如果你停止了探就我的愛情的一切蹤影,我必先以哀求的舞蹈,在你面前狂亂放縱後刎頸自戕。

12
陰暗的角落裡,一朵黃花正撒野著張開整個底春天,她無視於貪婪於土地的苔蘚,一直到我離開的那個夏天裡, 始終等不到我臨幸的野蠻欲望。她不是我的愛人,我的愛人不是一場受到約制的夢幻。

13
牆上的石磚一階一階像琴鍵般坐落,雨滴一點一點如妳修長的手指踢著也踏著,春風一片一片牽著音符走入 簡譜,我的如貓的身體就當是你跳躍於雙眼的清輝,當一隻蟋蟀不明事理地加入節奏,妳便鼓起青蛙的腹沿,餵我以愛情飽滿整個琴韻的輪迴。

14
當性愛發生於一條彎曲沉睡中的蛇的夢境,越牆而來的隼怎捨得逃離牠的蜷縮的快樂?

15
每天清晨我總會加入牆的行列,嵌入它的最平坦,我引領著眼睛望入牆內,妳正在捧著的那一朵花,有我 昨晚徹夜想妳無法入眠的露珠。

16
妳的心中有一條護城河,河水囂張地像一座牆,我總是身陷於河中,不是溺斃就是墜落身亡,沒有逼進的機 會,也乏於撤退的勇氣。

17
一切都必須重來,拉起袖口,我們一起將阻礙敲碎,搬開那些因為是,愛或不愛,恨或不恨,傷心或不傷心而為愛情陣亡的疊屍。一切也都必須重建,牆是必要的愛情工事,它阻止我們愛得太深,也防範我們恨得過頭,傷心得彼此須要擁抱哭泣。

18
你以為只有愛情嗎?其實還有所有的發生與結束,都接合在蜂巢與蜂巢之間,就這樣一個牆接一個牆地傳染與複製。

19
我們彼此寂寞地隔牆取暖,相互把光芒擲入對方的黎明。

20
歲月穿越我們身體的牆,把我的臉鐫印於你的面具裡;天空成全了我們炙熱的盼望,將你的圍籬推倒在我的牆內;我們於是可以共用一個身體,以齒輪與齒輪的囓合,轉動愛的呼嘯。

2001.08 ~ 200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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