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一排排香燈腳一路跪下,分成一行三人,直直長達數十公尺,我剛好走在媽祖鑾轎旁邊,隨行人員一直阻隔著我們,讓鑾轎順利經過,也阻擋有人突然想插隊跪下。
我沒有想要鑽轎底的念頭,不要再用警示棒一直防著我了,我心裡這麼說著。
鑾轎在旁邊約兩公尺,我沒有天線,所以無法跟其它人說的會有些什麼感應,我也沒有熱淚盈眶,也沒有太多其它的情緒,大概就只是走在祂的旁邊,只是看著從十歲到八十歲的人,像骨牌一樣跪下來,看著鑾轎被抬高,跨越跪在路上的人們後一一抬頭,爽手合十,謝謝媽祖保佑,他們都這麼說。
全然的臣服,但我沒有那種念頭,會想要臣服某一種宗教,某一種信仰,某一種神,某一種相信。
有時候也會覺得,跪在路上請媽祖的鑾轎跨過去,似乎好像會跟某一個宗教,某一個超自然的存在訂下了一種契約,一種沾黏,一種必需,我好像會擔心這種事情,我擔心有一天我不能不愛媽祖了,我擔心有一天我變成道教徒,有一天有人說媽祖的壞話了,我會產生奇怪的責任人去悍衛,我擔心我一旦與媽祖有了連結,我會產生偏執心,不再接近其它宗教。
我擔心我會變得不自由了,我一直無法解釋為什麼我一直困難的去成為神的子民,別人怎麼那麼容易,說桂就桂毫不遲疑,不像我有千百種擔心失去心靈自由的理由。
我想如果當然萬一媽祖的鑾轎發光了,出現了神蹟,我也不會跪下來去作臣服的事,這裡指的臣服不是帶著輸了的意思,臣服是指全然相信,把我這個人交給你了的那種決絕的意念。
大概是我還沒有遇到能讓我想要絕對臣服的事情,沒有遇過我真的想跪下,願意磨頂放踵的事情,或是人,或是神。這一生之中,大多數會跪下的情節,多半是有人要求了,親近的人也一起的,我才配合的那種,比如二十幾歲跟媽媽去朝聖,媽媽跪了,也也跟著隨她的意思跪下,只是避免一種尷尬而已。
另一次的臣服經驗,主動跪下的一次,是發生在台中科博館外,我拖著兩個稚幼的小孩,跪下求因為口角越走越遠,拋棄我們的她不要再任性了,只不過這是一種哀莫大於心死的臣服,只是一種無奈要極致的妥協而已。
但我也沒有一種臣服於美好事物的需要,即便媽祖顯靈在旁邊,我真的也想不出要對祂求些什麼,有什麼我解決不了事情需要求祂保祐,請祂幫忙,我還真想不出來。
大概是我太幸福了,而家人伴侶與一切一切都很好,或者是說在相信無常的信念之下,即便自己受了苦,或是你親愛的人遇難了,也是正常的,個人自有因果,各人自有要學習的功課,別人如此,我也一樣,自然沒有欲望想要非得去請神來介入解決的需要。
所以,我好像沒有很認真地說過跟任何神明說過,請保佑我們全家平安,我很少說保佑這兩個字。
有人說我是鐵齒族的,沒看到神蹟是不會相信神的,他們叫我放下心防,用感受的方式接近祂們,不要用邏輯腦,就能感應到祂們,這說法有一半對一半錯,即便我感應到有祂們真實存在了,我大概率的還是不會臣服,臣服於神蹟的概念大概就是貓狗看到人類廁所的水龍頭居然會一扭就出水,一按牆上的開關,天空就亮了的那種讚嘆,人類看神蹟就是這樣,神對人示現這樣的能力就好像人在貓狗面前按開關一樣簡單,神蹟只是階級問題,如果神幫助人們只是按個手指頭就能把人的重病醫好,那麼我們也不需要那麼感謝神,神根本沒有很努力來幫我們,那們不是應該更感謝的是那些在人世裡,付出很多來幫助我們的人嘛,我的邏輯腦是這樣地在分類的。
打個比喻,一個窮人身上只有100元,他給我50元救助了我,與一個有一億身家的人,同樣給我50元,你會感謝願意給你一半的人,還是感謝給你0.000000001%的人,只是因為他有一億身家?但同樣地你只收到一樣的50元?
所以我們為什麼要請神保佑?我們不是應該要在今生學習一切,承受一切,你希望神幫助你,可以少一點努力嗎?你真的不會帶著僥倖的心態,反正有神會幫忙?會不會有一天請神保佑保上隱了,等到神蹟靈驗了,我們拿到那0.00000001%於祂的幫助,不斷瞌頭拜謝,而忽略了那些真正付出心力幫助過我們的活人?
遇到好事就感到都是神的幫助,大肆宣揚被神幫助,暗示自己是好人。遇到爛事就當成沒事自動忽略,神為什麼不幫助?我們總是很難說服自己自己的信仰是失敗的,所以總是自動忽略那些,神怎麼不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幫助的部份。
但那些信仰真誠無比的人,總是會為自己與神找台階下,不管發生什麼事,好事與爛事,都是媽祖冥冥之中的安排,好事是媽祖保祐了,爛事是媽祖要我學到什麼,怎麼說都是媽祖最慈悲。
那麼,我為什麼需要信仰,請告訴我為什麼我需要一個比我階級更高的人來幫助我,我倒是希望祂們不要來人間幫助人們了,祂們在天上好好的修行就好,但後來我發現我錯了,媽祖真正存在的意義,並不是展現靈力與神蹟,而是讓需要被安慰的人們得到了安慰,一群人繞著媽袓安慰了一群人,媽祖就像是一個大暖爐,每個人都來取暖,得到了暫時的慰藉,舒緩了人生面對的壓力,得到了信心,時候到了,各自回到各自的修羅場裡繼續奮鬥了,而媽祖,我深信祂什麼都沒有作,一年一次出游,跟姐姐玩飆車兜風而已。
今年跟三十萬人一起玩在一起,明天要跟更多的人在一起玩,我也要跟去一起跟媽祖遊車河呢。